第4章 大迁徙（1 / 1）

美丽的深红巨日从高原上升起，深色皮肤的少年掀起厚重的兽皮帘子从方形帐篷中走出。营地中炊烟袅袅。还能行动的族人们正在制作食物，大量野兽的尸体被切碎成规整的小块，包裹在树叶里烟熏成可以长久储存的肉干。

“喂！艾！你这个家伙终于醒了！”

另一个深色皮肤淡白发色的少年从帐篷顶跳下，落地时似是扯到伤口，露出呲牙咧嘴的笑容，向他递来一块又凉又硬的熊肉。

“先声明我是不会说抱歉的。现在只有这种东西给你——快点吃，都怪某个刚当上首领的混蛋下令要在三天内带着所有族人离开，结果自己一觉睡了两天，把所有的事情都甩给别人——如果不是你的姐妹们坚持喂你肉汤，我们都想假装忘记这件事让你直接去见那位女神——”

“对不起”，少年线条硬朗的脸上显出带着歉意，从他亦兄亦友的族人手里接过食物，两人快步穿过营地向溪流走去。

有近万人口的高山氏族东部落在十日前突然发生的兽灾中损失惨重，虚弱的老人和天生力量不足的男女族人十去其七，整个部落只剩下绝大部分是战士的三千余人，其中重伤至不能行动者近千人。

“我们打扫过战场，食物足够支持半个月，还能使用和新造的载具够所有物资和伤员出发，但部分重伤员的情况很不好——另外西部落的信使昨天夜里到达，他们的前头部队已经向约定之地出发，新首领等待着与你会面，女神的神使将在明天日出之时出现。”

两个少年陷入不约而同的短暂沉默。

“艾，虽然这个时候说有点不合时宜，但我父亲他昨天——也去和你父亲再次并肩作战了。我们在兽灾里失去了最强大的首领和所有长老，你需要尽快委任新的长老会——我们必须在和西部落合并的迁徙中拿到高山氏族的主导地位，他们的新首领年纪小于我们，这是最好的时机。”

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着。名为艾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向身边的友人露出笑容。“进入山洞时我们本没有希望活着出来，不是吗？引走了兽潮，在女神降临前保护了族人——那是战士的荣耀。我的父亲离开时我不在他身边，他一定还留在那片坍塌的战场，和被他杀死的敌人一起，一个部落首领最好的归宿，我为他感到骄傲。我们的父亲都是英雄，比，我们将不会浪费他们的牺牲。”

少年们再次想起那个夜晚——绝望，厮杀，失去，痛苦和那结束了突如其来的七日灾祸的无比辉煌的美丽。腥红的视影和女神银蓝色的长发交织成令他们颤抖着留恋的难以言明的迷梦。

“我要找一个足够强壮的女性生育最多强壮的孩子”，深色皮肤淡白发色的少年没头没脑地说道。名为艾的少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比，带我见一见所有现在的主事人，中午前我们要离开这里。”

“好的，可你要有心理准备——有些年纪大的家伙总想干掉你当首领。而且”，少年犹豫道，“我们的巫师疯了。他的力量在兽灾发生前就开始消退，在山洞里的时候他也没有治疗哪怕一个族人。现在我们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全部力量。他的弟子们告诉我，他的精神从见到女神的那一刻便无可挽回，那晚你昏迷后，他闯进每个有地位的族人的帐篷，高喊着我们的高山祖灵原来已经死去，在几天前被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杀死，这个世界已经被大恐怖入侵，唯一的希望就是众灵之王的苏醒。他拒绝和我们一起前往女神的国度，要求立刻为众灵之王举行血祭。现在他被我们看管起来，每时每刻都在尖叫。”

名为艾的少年皱起眉头。“将他和愿意追随他的人留在这里，我不会再见他。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一位展现力量并愿意庇护我们的女神，一位需要通过祭祀来交换力量的从未展现过形体的神灵，我相信族人们知道该如何选择。”

在正午日光最为灿烂时，高山氏族东部落拔营而去，带着所有伤员和孩子离开这座生养他们却又留下残忍记忆的古老高原，留下一片泥泞的大地和一位不断发出嘶吼，陷入未被神灵抛弃的幸福和失去神灵的看到那希望绝望相交的未来的疯狂的巫师。

当日晚，东部落与已经等候在约定之地的生活在峡谷另一侧的西部落汇合，在拥挤的营地里度过了难以入眠的一夜。

第二天，两个部落的两位新首领等来了女神的神使。那是一头拥有银白绸缎样带着辉光的美丽皮毛，如兔如狼的优雅巨兽。它带着最后一缕夜色从空中降落，金色双瞳看向跪伏在地的人群，额上翠绿色的纹样闪烁起光芒——风环绕在高山氏族身边，沉重的载具失去了一半的重量。人群发出压抑的惊叫，狂喜着感受变轻的身体。

人类大迁徙开始了。